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乔依斯笔下的女人形象

2000-11-01 来源:中华读书报 □朱世达 我有话说

●贯穿在斯梯芬的女人们形象之中有一样东西是恒久不变的,那就是象牙,象牙塔,像象牙一样洁白。

对乔依斯来说,女人具有一种神秘的福楼拜式的神的力量。女人与创造和艺术密不可分。对斯梯芬来说,艺术家无异就是创世主。埃玛成了斯梯芬的圣母玛丽亚,既是他的母亲又是她的女友。被意象化的或被神化的女人——无论是玫瑰、鸟、还是圣母玛丽亚——都蓄含着斯梯芬的愿望和作为艺术家的创造力。

在小说出色地描述了视觉、听觉、嗅觉、味觉和触觉的亚里士多德式的开头部分,在朦胧的孩提对一个完整的微观世界的印象中,斯梯芬对住在7号的万斯家的艾琳有好感,“他长大后要娶艾琳做妻子”。但结果是灾难性的。他妈要他道歉,老鹰要飞来啄走他的眼睛。斯梯芬无法接近她,因为她是新教徒,新教徒总是讪笑圣母玛丽亚启应祷文。但他还是要钟情于那一双又长又白的手,那手长长的,白皙而细瘦,那冰凉而洁白的东西就是象牙塔的含意。

有一天,他站在她身边,手放在口袋里。她将手伸进了他的口袋,他感觉到她的手多么冰凉、多么纤细、多么柔软。她陡然缩回手,咯咯大笑着沿着小道的坡路撒腿跑开去。她的金发在脑后随风吹拂起来,犹如阳光下的金子。这是斯梯芬第一次对男女接触的温柔的感觉。斯梯芬在这种接触中总有一种未完成的惆怅。

在经受了自我与权威的冲突之后,在斯梯芬的梦幻中出现了阴郁的复仇者的形象。这形象代表他童年时听说与感觉的怪异与可怕的一切。复仇的基度山伯爵的出现表明斯梯芬心灵中孕育了反叛耶稣会教士、反叛教会教育的种子。而这种反叛的种子是与“美茜蒂丝光辉灿烂的形象”联系在一起,与盛开玫瑰的院子联系在一起。但复仇者与女人的最终的结局是悲剧性的。美茜蒂丝嫁给了别人。在他们一次的会面中,复仇者终于作了一个忧郁的、傲慢的婉拒的手势说:“夫人,我从不吃麝香葡萄。”他拒绝了女人的和解而成为英雄。

在清澈的冬夜,斯梯芬和埃玛在末班马车的踏板上聊天。斯梯芬立在高一级的踏板上,埃玛站在低一级的踏板上。“谈话间,她多次蹬上高一级的踏板上来,然后又蹦下去,有那么一、二次她待在他的身旁忘了站下去了。后来还是踩下去了。要是她一直待在他身旁该有多好!该有多好!”但是,埃玛最终还是成了他赋写的维拉涅拉诗中的妖妇。“她成了她的国家女性的一个形象,具有一颗蝙幅般的灵魂,只有在黑暗、神秘与孤独之中才有活力”。斯梯芬和她成了陌路人,在图书馆台阶上他也没有向她招呼。她一手玩弄着爱尔兰语短语词典,一面和莫兰神父调情。斯梯芬面对的是另一场失败的令人惆怅的思念。“让她去和神父调情,让她去和那教会逗乐吧,那教会不过是基督教厨娘而已。”

乔依斯式的艺术家英雄所崇尚的女人从艾琳、埃玛、圣母玛丽亚、美茜蒂丝而演变成“一头奇异而美丽的海鸟”,她代表了阿奎那式的美的极致。

有一位少女伫立在他面前的激流之中,孤独而凝静不动,远望着大海。她看上去像魔术幻变成的一头奇异而美丽的海鸟。她那颀长、纤细而赤裸的双肢犹如仙鹤的双脚一样纤美,除了肉身上留有一丝海草碧绿的痕迹之外,纯白如玉。她那大腿,圆润可爱,像象牙一样洁白,几乎裸露到臀部,游泳裤雪白的边饰犹如轻柔的雪白的羽绒。

贯穿在斯梯芬的女人们形象之中有一样东西是恒久不变的,那就是象牙,象牙塔,像象牙一样洁白。象牙塔的形象出自《旧约·雅歌》第7章3节:“你的两腿,圆润似玉,是艺术家手中的杰作。”在启应祷文中,圣母玛利亚被称作“神秘的玖瑰”、“象牙塔”、“黄金屋”、“晨星”。所以,可以说,无论是艾琳、埃玛、美茜蒂丝以及那海鸟般的少女都是圣母玛丽亚的肉身化,世俗化。

极致的美的女人的出现意味着新的人生的来临,意味着创造。我们在乔依斯1909年写给诺拉·巴纳克尔的信中,明确地表示他要将他与她的关系重建成一种母与子的关系,这种关系因为乔依斯母亲的死亡而断绝了。对于乔依斯来说,情人之间的关系太疏远了。他希冀一种更为紧密的关系:“哦,我希望我能像一个诞生于你的肉与血的孩子一般生存于你的子宫中,领受你的血液的哺育,在你的身体中那温暖的神秘的黑暗中睡眠!”(《乔依斯书信集》第1卷第296-297页)。跟乔依斯一样,斯梯芬的灵魂跳将出来去迎接那创造的召唤:

去生活,去犯错误,去沉沦,去成功,去从生命中创造生命!

正如哈佛大学教授哈利·莱文指出的,这种野性的飞翔实质上是一种性完成与艺术创造的比喻。女人、女人想象力的子宫使斯梯芬英雄最终完成了他的性的梦幻,也即完成了他的艺术的受孕、妊娠和生产。在斯梯芬看来,“艺术家,正如造物的上帝一样,存在于他创造的作品之中、之后、之外或之上”。斯梯芬式的性与艺术,性与创造的关系就这样建立起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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